第11章(第1页)
醇厚的浓烈酒香在口中蔓延。 苏倾便起了身。 宋毅盯视着她。 苏倾呼吸微窒,难道不是这个意思? 正当苏倾脑中反复琢磨他究竟要如何时,却听得他那厢沉声道:“不够。” 苏倾抿了抿唇,然后再次举杯饮过,凑上前去。 这一回宋毅吃过之后,却未放她离开,反而按住她肩,反手将她推到案上,而后覆身压上。 苏倾回过神来,第一时间是赶紧去看案上的卖身契,唯恐有失。 宋毅却抓过那纸契约,随手就远远的丢掷开。 苏倾急的推他。 宋毅单手按住她,另一手胡乱扯着衣物,呼吸微重道:“莫急,能不能拿到,就看你的本事了。” 苏倾推拒的动作就停了下来。 宋毅掷了衣物扔过一旁,俯身轻拍了拍她微凉的脸颊:“好姑娘。满足了爷,要什么,爷就给你什么。” 苏倾微怔后,就颤着手抚上他的肩。 喉结滚了下,宋毅低笑了声:“乖。” …… 今夜自屋里出来的大人颇有些神清气爽。 多年随身侍候的福禄感觉到了,屋外候着的其他奴仆也隐约察觉到了。 待大人他们离开,彩玉彩霞对视一眼,皆有茫然。 她们不太明白,为何大人临去前特意嘱咐了句,无论明日姑娘做什么都不要阻拦? “爷,明个可真是要放荷香姑娘离府?”福禄跟随在他们爷身后,小心询问。若不是昨个爷突然令他回府上跟老太太要回荷香姑娘的卖身契,他还不知道,原来他们爷竟打算着将荷香姑娘放出府呢。 可是……他没见着他们爷有所厌倦啊。所以,这就令他有些糊涂了,也不知明个究竟要不要阻拦一番。 “放她?”宋毅低声笑笑,继而颇有些意味深长道:“家养的雀儿,能在外头待几日?” 顿了会,他又道:“明个也不必拦她。爷倒想看看,她拼死劲的蹦跶,究竟是要做什么。” 后半夜,苏倾是抱着卖身契睡的。却也没敢睡熟,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足矣令她惊醒,直待见着怀里抱着的卖身契还在,方能再次安心的闭眼入睡。 直待天亮。 苏倾起身时浑身无一处不酸软,可她浑然不顾,便是咬牙忍着,也要挣扎的起来收拾。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,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,再带上以往在宋府攒的贴己,总共就那么几样,一个小包袱就足够了。 至于她来督府后被赏赐的那些绫罗绸缎及些头面等等,她一样都没带。 彩玉彩霞进屋时惊呆了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她们姑娘怎么又换上了她当初来时的那件粗布衣裳?而且头发怎么也那般草草挽上,还用的木簪子?更重要的是,她们家姑娘……怎么还收拾好了包袱!这是要做什么? “我要走了。”苏倾抱着包袱,抬眸看着她们二人,真诚道:“谢谢你们这段时日的照顾。日后,你们多保重。” 彩玉彩霞二人悚然一惊。 猛地回神,彩玉不可置信道:“姑娘要走了?是要离开督府?” 彩霞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。 苏倾点点头:“是的,你们大人昨个已经应我了,也将卖身契还给了我,打今个起我就不是宋府或督府上的人了。” 她们二人依旧是副呆若木鸡的模样。 苏倾顿了顿,咬牙狠心道:“彩玉彩霞,天色不早了,我得走了。你们……保重。” 然后抬脚欲走。 “姑娘!”二人回了神,忙凄然唤了声。 苏倾未回头,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。 彩玉彩霞踉跄追了上去,哽咽道:“姑娘,便是要走也不急这会子啊。要不,让奴婢们再伺候着您梳了头,您也好歹先吃口热饭,待都妥当了再离去也不迟……” “不了。”苏倾打断她,停了脚步转身看着她们轻声道:“你们都回去罢,莫要跟着了。也不必过多伤怀,曲终人散是常事,更何况此番我是自求离去,求仁得仁,内心是欢喜的。” “姑娘……” “回去吧。”苏倾轻笑:“日后你们也会有新主子,在她面前莫要再提我,更别表现出任何对我有怀念之意。好了,我走了。你们保重。” 苏倾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。 “姑娘……你也要保重!” ☆、戒石碑 苏州府城一如既往的热闹。 饶是一大清早,街上的人也不少,已有不少小吃的摊位主过来摆摊,吆喝声络绎不绝,充满了浓厚的烟火气息。 苏倾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,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。 出了督府后,苏倾唯恐迟则生变,匆匆赶路未曾敢有片刻停歇。这会她转到了市肆这块,闻着早餐摊上各种食物香气,她便觉得有些饿了,而且之前的片刻不停的赶路,也让她双腿又酸又涨,犹如灌了铅似的。 苏倾本打算一口气穿过市肆,然后绕到市肆北面的府衙那,先消了奴籍档子的。可这会她又饿又累,脚步都有些虚浮,再强撑着继续赶路也不现实,所以她索性就找了个小吃摊位坐下,打算先吃口热饭,待吃饱歇足再办其他事也不迟。 便要了一小份的馄饨面。小份的三文钱一份,共五个馄饨,皮薄馅多,吃起来味道也不错。 苏倾的饭量本也不大,小份已足够。为了能够多歇息会,她便吃的慢些,好在此时摊位上尚有空位,摊主也未对她多加催促。 待她吃完后,已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。 吃了饭,喝了热汤,也歇息足够了,苏倾就起身继续往北去。 她这奴籍身份一日不消,于她而言便是一日隐忧,所以消档子是当务之急。待将奴籍换做良籍后,她再去西市雇个牛车,赶往柳家村。 想到柳家村那河之前出现的异动,苏倾心里不免一阵激荡。 那条河便是她回家的唯一契机! 之前她对此几乎都不抱有希望了,还当她归家无望,却没成想那河竟然再次出现了异动! 这无疑令她感到振奋。因为这足矣说明,她来这并非是单向的,若是时机可以,便是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也是有可能的。 那河能出现一次异动,便能出现第二次,无数次。她试一次不成,那就试千万次。 大不了她就在河边结个草庐,每天都下去试上几回。 她还就不信了,自己的运气会有那么背,会试个千万次都回不去? 待远远的见着了高大恢弘、庄严肃穆的府衙后,苏倾暂且止了步子,从包袱里掏出卖身契又一角碎银子握在手中,然后整了整衣服和头发,这才不疾不徐的往府衙前走去。 “干什么的?”门前的衙役厉喝一声,长戈一横,挡在苏倾身前。 苏倾缓声道:“大人,我是宋督宪府上的婢女,幸得主子的格外开恩,允我赎身归还了我自由身。今日,我是特意过来消档子的。大人您看,这是我的卖身契。” 说着,便将卖身契递到衙役面前。 那衙役便将那卖身契接过来看。甫一接过,便察觉一硬物被递到手里,他心里了然,只大概掂量个分量后,便暗暗将其藏于袖中。 展开那卖身契,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后,见果真是宋制宪府上的,那衙役心里还真有几分诧异。 制宪大人位高权重,不知多少人都想抢着去他府上当差呢,毕竟谁不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?便是他府上得脸的婢女,那身价都比些小户人家的千金强上数倍。 衙役又看了一眼面前女子,心道,这好端端的靠山不去倚着,却凭的想着脱离,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。 无论如何,他还是要进去通报主簿一声的,毕竟这涉及到制宪大人府上的事,饶只是个小小婢女,那也不敢大意。 没过多时,那衙役便匆匆进来,开了侧门请苏倾进去。 进门没走几步,便到了仪门处,衙役令她在此等候,待主簿大人处理好,自然会遣人过来通知于她。 苏倾谢过,便立在仪门处静静等候。 她本以为消档子很快,最多不过一两刻钟的事,可没成想,这一等就等了将近半个多时辰。 她的心便开始有些焦躁了。目光便开始频频往远处堂内的方向探去,心里头也七上八下,她不由得揣测,为什么这么慢?可是卖身契上有什么问题,还是少了什么程序? 正堂前有块戒石碑,戒石碑上刻着“尔俸尔禄,民膏民脂,下民易虐,上天难欺”16个大字。字字着力,笔笔精到,令人望而生畏。 苏倾目光从每个字上扫过,渐渐地,一颗焦躁的心安定的下来。 堂内主簿的心此刻却不□□定。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事,不过是小婢女消档子这么个芝麻大点的小事,随手就能给办了。便是懒得搭理了,随便往那一搁,哪日想起来哪日办便是。 可这小婢女却是出自宋制宪府上的,这情况就不一样了,涉及到他们顶头上司府内的事,便是丁点的小事,都容不得出半点岔子。最起码,这岔子不能出在他这。 出于谨慎的原则,他便令衙役赶紧驱车去宋制宪府上确认一番。虽他也知这小小婢女,断不会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在此间事上作假,可官场沉浮这么些年,根基浅的他能做到府衙主簿这一位置,靠的就是谨慎二字。 待到那衙役回来,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。 “秉大人,属下先是去的宋府询问。可宋老太太派人传话过来,说荷香这婢女早先已送给督宪大人,生死都是督府的人,所以她这厢便不方便插手过问了。” 主簿皱眉:“那你可去督府问过此厢?” 衙役喘口气,方接着道:“去问过了。可督宪大人当时并未在府上,督府上又没有管事的,所以属下就一直在那等了半个多时辰,直待督宪大人身边的福爷回了府……” 主簿忙道:“那他如何说?” 衙役苦着脸:“福爷问属下,那卖身契上的立卖字人是谁?属下便道是宋府老太太名讳。然后福爷就说,既然是老太太的人,那么就跟督宪大人无干了……属下便也只能回来了。总不能再去宋府问老太太罢?” 主簿沉吟思索,这消息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。 越想此事越有玄机。 主簿后背也隐约冒了层虚汗,心里暗暗庆幸。还好他出于谨慎令人多去问了嘴,否则这要冒冒然的将事给办了,指不定此事就得让他给办岔了。 在等了一个多时辰后,在苏倾的望眼欲穿中,终于等来了前来通报的衙役。 “这位姑娘,让您这厢先回去罢,主簿说了,让您待个三五日的功夫,再过来。” “三五日?”苏倾怀疑的看着他:“消档子需这么久?” 衙役不悦道:“您当消档子容易呐?三五日已算快的了。” 苏倾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,若是他早就知道消档子时间久,又何必让她进来等?何不一开始就让她回去等个三五日再过来? “那……”苏倾呼了口气,然后看向他:“那么敢问大人,我可否将卖身契取回?” 衙役怔了下后,却是横眉倒竖,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叱喝道:“你休得在这无理取闹!此乃官府重地,岂容尔等在此撒野,速速离去!”语罢,不由分说的将她推出了官府大门,然后重重的将大门阖上。 苏倾踉跄的倒在府衙前的石狮子旁。 扶着石狮子她勉强起身,然后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色大门,气得浑身发抖。 这些个狗官! 如此昧着良心欺她一介无倚孤女,还谈什么戒石碑,还妄谈什么公与廉?索性就砸了那十六字的戒石碑,另起金碑银碑,分别刻上‘民脂民膏易刮’‘下民贱民易虐’十二字罢! 扶着石狮子站了好一会,苏倾方勉强压住了内心激涌的怒意,勉强止住了想要不管不顾大闹府衙的心思。 最后看了眼威武庄严的府衙大门,苏倾咬着牙握着拳,强逼自己转身离开。 她不能闹,因为她不能把命丢在这。 她要留着命回家,回到那个自由,平等,公平,公正的国度。 便是死,她也要死在通往回家的路上。 在西市,依旧花了五文钱租了辆牛车,依旧是上次那个车把式,毕竟之前打过一次交道,坐他的车她还算放心。 牛车晃晃悠悠,载着她朝着柳家村的方向而去。 一路上苏倾抱着包袱望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出神,车把式见她谈兴不浓,又顾虑是个姑娘家,自然也不会主动搭话。 到了柳家村,苏倾下了车,谢过之后就转身径直往河的方向而去。 这个时辰,村里难免有村民山上干活或出来闲逛的,因为苏倾当初也在村里待过些时日,有些村民就认出了她。 有跟她打招呼的,她就笑笑,也有不认识她的向旁人打听的,她见了也笑笑。可她依旧脚步不停,目的地直指村里的那条河。 终于,到了。 苏倾差点喜极而泣。 打开包袱,掏出里面一直妥帖珍藏的项链,苏倾握在手中,像上次般虔诚的拜了各路神佛。 没有哪一刻她像这般希望这条河有灵,有河神,能听得见她的祈求,她的祷告,然后念她一片虔诚,将她重新送回属于她的世界。 睁开眼时,苏倾目光无比坚定,握着项链毫不迟疑的踏入河中。心里一个劲的在念,一定能回去,这次一定能回去…… ☆、克星罢 “喝。”一声冷笑猝不及防的从岸边传来。 苏倾猛地一个激灵,后背汗毛倒竖。 “爷还当你有多大能耐了,却原来是特意过来寻死来着。” 岸边人漫不经心的说着,可任谁都能听出其中压抑的冷和怒。 河中漱广,南北径的水流如熔锡一般流着。苏倾站在河水里,仿佛是不堪河中水流的冲击,身体前后摇晃了下。之后便如傻了般就那般直愣愣站着,没有反应更没有回头。 “怎么,寻死还得特意挑个地?就认准这了?” 岸边人依旧冷笑着,可苏倾也依旧没有回头,饶是对此厢声音再熟耳不过,饶是她知道此刻岸边站的是谁。 苏倾放眼看向前方缓缓流淌的河水……那里是她回家的通道。 宋毅在岸上冷眼瞧她不为所动的模样,正欲再开口呵斥,却猛地见她下一刻竟双手捂了耳,之后就魔怔了般不管不顾往那河中央冲。 “你再敢给爷朝里走一步试试!”宋毅怒急,